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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说着话呢就被人打断,陆景行侧头,微微皱眉:“不是说可以停留三炷香?”

    要是紫阳君没来,别说三炷香了,五炷香都可以。但……一想到君上那眼神,狱卒一边发抖一边摇头:“您还是先请吧。”

    察觉到不对,陆景行顿了顿,看着李怀玉道:“有什么想吃的?下回我带来给你。”

    怀玉吧砸了一下嘴,说:“想吃梅子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宠溺地点头,陆景行道:“等着我。”

    怀玉没抬眼看他,只乖乖地点头,心里乱七八糟的,没个头绪。

    陆景行走了,银丝雪袍消失在漆黑的天牢里,她怔愣地抓着栅栏,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想娶她吗?要是在遇见江玄瑾之前遇见他,他早些说这句话,指不定丹阳长公主就真的有驸马了。

    缘分真是个会捉弄人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很舍不得?”佛香缭绕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。

    李怀玉一惊,猛地抬起头往外看,就见江玄瑾面无表情地往这边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几天没见而已,她恍惚间却好像都要不记得他的模样,眼下再看,感觉还真是陌生,那双墨色的瞳子看着她,里头的东西好像不太友善。

    她压根没注意他问的是什么,只抿抿唇,退后两步喊了一声:“君上。”

    陆景行来,她就高兴地同人嬉笑打骂,他来,她就变成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?江玄瑾嗤笑,在栅栏面前站定,朝旁边的狱卒指了指锁:“打开。”

    怀玉瞪大眼,一路退回那竹床边,捏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锁链“哗啦”一声落下,牢门推开,江玄瑾跨步进去,盯着床边那人,眼神幽暗。

    “君上还有什么想问的?”怀玉不安地皱眉。

    “没有要问的,就不能来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都到如今这个境地了,若是没有要问的,他为什么要来?怀玉茫然,抓着床上的被子,想问他两句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目光往下,落在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上,江玄瑾伸手,缓慢地将它拿起来。

    “很喜欢?”打量着这方手帕,江玄瑾眼里满是讥诮。

    怀玉一愣,下意识地想抢,冰冷的手指碰上他的,又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这就是陆景行给她擦手用的,谈什么喜欢不喜欢?李怀玉抿唇,低着头不吭声。

    心虚吗?眼里颜色更深,江玄瑾俯身,手撑在她坐着的床边,在她耳边道:“你喜欢的东西,我都不会让你得到的。”

    像尖锐的针,倏地扎在心口上,李怀玉低哼一声,垂了眼别开头,努力假装自己听不见他说话。

    江玄瑾是有些恼的,以前是她有说不完的话,他只用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。可现在这张脸,冷淡得像是不想再与他有丝毫牵扯,不管他说什么,她都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像是彻底不要他了一样。

    下颔紧绷,江玄瑾伸手,捏住她的下巴,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“君上!”旁边的徐仙吓着了,连忙开口,“您别动殿下,她身子不好!”

    略带戾气地看他一眼,江玄瑾喊了一声:“乘虚。”

    乘虚会意,让狱卒打开牢门,朝着徐仙拱手道:“大人这边请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徐仙摇头,“君上,殿下她真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很吵。”江玄瑾打断他。

    乘虚皮子一紧,不敢再耽搁,与狱卒一左一右架起徐仙就走。

    李怀玉皱眉:“他身上还有伤。”

    “与我何干?”

    冷硬的态度,像是生了天大的气,薄唇都抿着,眼里一点温度也没有。

    怀玉闭了嘴,苦笑。

    的确是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,不管是徐仙还是她,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、十恶不赦的罪人罢了。

    这表情有些刺眼,江玄瑾忍不住伸手,将她的嘴角按住。

    她唇有些干裂,还有不少结痂的血口子,看起来憔悴得很。白珠玑的身子弱,比不得原来的丹阳,在这种地方呆着,怕是不用等重阳节,她就要形神俱灭了。

    “我脸上脏。”怀玉低声道,“君上向来爱干净,还是放开吧。”

    陆景行碰得,他碰不得?江玄瑾冷笑,手顺着她的脸颊往后,直接扣住她的后颈,往自己的方向一拉——

    干燥粗糙的嘴唇被人含住,李怀玉惊得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江玄瑾那双墨瞳近在咫尺,身上的梵香味将这满牢房的血腥都压住了,辗转在她的唇上,他轻轻摩挲过那些血口子,然后伸着舌尖,一点一点地,温柔地安抚它们。

    濡湿酥麻的感觉,从唇瓣上传到了心口。

    怀玉打了个寒战,眼睛的反应比脑子更快,汹涌而上的眼泪顷刻模糊了视线。

    这是……干什么?

    她想推开他问问,然而这一推,好像更加惹恼了他,扣着她后颈的手用的力气更大,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。

    是……觉得可以原谅她了吗?怀玉傻傻地想,江玄瑾这种有洁癖的人,还愿意吻她,难道是消气了?

    然而,片刻之后,江玄瑾自己松了手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,表情里还带了两分讥讽:“殿下在期待什么?”

    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,怀玉怔愣地看着他的脸。等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之后,她缓缓抬手,把眼里多余的水珠都抹了。

    江玄瑾的确是跟她学坏了,都会这样戏弄人了。

    低低地笑了一声,怀玉摇头:“我什么也不期待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抬手替她拭去一点遗漏的泪花,江玄瑾勾唇,“微臣看见的好像不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这个人,就是来报复她的,想像她之前一样,用感情来做最狠的报复。

    她受不起的。

    轻吸一口气,怀玉恢复了以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,勾唇痞笑:“君上弄着本宫的伤口了,疼得出了眼泪,能说明个什么?”

    冰凉的水珠抹在指尖,没一会儿就干了,江玄瑾就着帕子擦了手,慢条斯理地问:“殿下这意思是,对微臣的逢场作戏结束,再无半分感情?”

    “君上还想与本宫有感情?”她笑,“不怕再被本宫骗一次吗?”

    心里有火,江玄瑾面上却越发镇定,看着她的脸,低声问:“殿下骗人的时候,一贯喜欢连自己一起骗?”

    什么意思?怀玉不解。

    江玄瑾捻着佛珠,捻一颗念一个名字:“就梧、白皑、清弦、赤金。”

    梧皑弦金,吾爱玄瑾。

    一向与紫阳君不对盘的长公主,却是老早就将自己的心意写在了自己面首的名字里。恶名昭彰的祸害,爱上的却是清如明月的忠臣。

    这是何等的荒谬,何等的妄想,何等的可笑?

    李怀玉的脸色“刷”地就白了,怔然地看着面前这人,嘴唇动了许久才吐出话来:“谁告诉你的?”

    转念一想,也不会有别人了。

    怀麟。

    粗粗地喘了两口气,她伸手抓紧了胸前的衣料,又急又怒。

    藏了那么多年的心事,在任何时机被揭穿都没关系,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,这种场景?

    眼前这人眸子里的轻蔑实在太伤人,她想避开,却是无处可避。

    “你这种人,是不是惯会假装一往情深,然后风流成性,处处留情?”江玄瑾道,“爱这个字,你也配说吗?”

    十几个面首,加一个形影不离的陆景行,她飞云宫里夜夜笙歌、淫靡不堪,凭什么,到底是凭什么在说爱他?

    脸色越来越苍白,怀玉僵硬地坐在竹床上,小腹坠疼得厉害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她咬牙,额头的冷汗也慢慢冒了出来,“我不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,爱不爱,所以你且当那只是个巧合。”

    怒意更甚,江玄瑾抬眼看向她,凌厉的眼神像是打算把她钉穿。

    然而,目光触及她这张惨白无比的脸,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就要伸手上去探她的额头。

    李怀玉一把将他的手挥开,勉强笑道:“落得这下场,也是我罪有应得,你不欠我命了,我也不欠你什么,君上,往后你我二人,真的可以各不相干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先闭嘴!”意识到她好像不太对,江玄瑾将她双手交叠,一手钳制住,强硬地用手背触了触她的额心。

    分明在出冷汗,颜色也白得吓人,但她这额头却是滚烫,人也虚弱得像是要坐不住。

    “乘虚!”他回头,“去请个医女来!”

    李怀玉慢慢撑着床躺下去,闭眼道:“不必麻烦了,我睡一觉就好。”

    这副模样,睡一觉当真能好?江玄瑾脸色很难看,挥手让御风去,自己站在床边,死死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怀玉淡声道:“你请人来我也不会诊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自己的身子,就当真不爱惜了?”江玄瑾硬声道,“可我还要给白御史一个交代,断不能让你死在这牢里。”

    这样啊,怀玉轻笑:“那我就更不会诊了,君上,我最喜欢的事情,就是与你作对,你忘记了?”

    昔日紫阳君进飞云宫教她礼仪,让她坐有坐相,她偏翘起二郎腿,让她走路姿态端庄,她偏学男儿家的八字步,嬉皮笑脸上蹿下跳,就是不肯听他的话。

    江玄瑾自然是记得丹阳有多可恶,黑着脸问:“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
    “没有好处啊。”她勾唇,声音却越来越小,“就是喜欢看你生气而已……”

    “已”字都没说出来,牢房里就已经归于了寂静。

    “李怀玉?”江玄瑾微惊,伸手想去握她的手,可低眼看过去才发现,这人两只手交握住手腕,竟是将脉搏护了个严实。

    怎么会有这样的人?江玄瑾气极反笑,试着掰了掰,发现她捏得实在是紧,强行掰开,怕是要伤着。

    一向冷静自持的紫阳君,眼下突然暴躁得像一头狮子。

    医女来了,诊不了脉,顶着君上冰冷的眼神,战战兢兢地道:“这位姑娘应该只是底子差了,受不住牢里的环境。”

    要是别的都还好说,受不住牢里的环境要怎么办?御风听着都很为难,抬眼看过去,他家主子的脸色更不好看。

    “你留在这儿看着她。”江玄瑾道,“需要什么药,让御风去准备。”

    医女惶恐地看着他:“君上,这……”

    这儿可是死牢啊!

    “有问题?”他回头问,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。

    医女不敢说话了,抖着身子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死牢里的人早晚都是要死的,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医治的必要。

    江府,韶华院。

    江深一边看奴仆收拾东西,一边用余光打量坐在旁边的徐初酿,她已经很多天没同他说话了,见面除了行礼就是沉默,眼帘垂着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轻咳两声,他抿唇道:“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?别等出了门才发现漏了。”

    徐初酿在走神,压根没听见他说话,一双眼盯着屋角放着的花瓶,直愣愣的,没个焦距。

    江深微恼:“聋了?”

    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,徐初酿惊了一跳,睫毛颤了半晌,低头问:“您说什么?”

    气不打一处来,江深怒道:“我说不带你走了,你自个儿留在京都吧!”

    重阳节将至,江家的人都有登高望远的习惯,恰逢京都有乱,老太爷便决定举家去爬临江山,除了江玄瑾,府里的人都去。

    徐初酿作为他的夫人,自然也是要去的,他说这个只不过是气话。

    然而,旁边这人听着,竟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    江深一噎,感觉自己早晚得被她气死:“好什么好?”

    徐仙入狱,她要不是在江府,早就被一并牵连了,眼下带她出去避风头,她还不识趣?

    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,徐初酿道:“您说不带我去,又气个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江深咬牙。

    自从上回她回了娘家,两人之间和谐的状态就被打破了,他知道自己当时说话过分了,后来一直想弥补她一二,但这个人油盐不进,压根不给他机会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是怎么的,看她现在这副冷淡的模样,他来气得很。

    徐初酿只当他是心情不好,又朝自己发火,垂眸忍着,低声道:“您带两位姨娘去就是了,她们也能伺候好您,我爹在牢里,我总要去送饭的。”

    “孤鸾和催雪我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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