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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宋夫人气得浑身直哆嗦,指着贺雪生的手指在空中发颤,瞧瞧,她怎么说的来着,他们养育了她这么多年,就是养了一头白眼狼!

    “宋依诺,你好歹吃了宋家20年的米粮,你就是这样对待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人吗?你的教养呢?”

    贺雪生心头一刺,无论怎样,宋氏夫妇对她有养育之恩,没有让她流落街头,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,“我是您一手带大的,您要问我的教养呢,何不问问您,您有没有把教养教给我。”

    宋夫人被她的话堵得气都喘不上来,可是一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宋子矜,她敛了敛怒气,她今天是来求她的。不是来找她茬的。于是她硬声硬气道:“我今天来是要问问你,你打算把你姐姐怎么样?”

    贺雪生重新坐下来,她气定神闲地望着她,也不请她坐,“依法办!”

    “你!”宋夫人又要发怒,但是想到宋子矜做的那些事。她又忍住了脾气,“子矜刚刚生了孩子,你让她去蹲大牢,你余心何忍?”

    “她在做事前就没有想过后果,我为什么还要考虑她的处境?”贺雪生丹凤眼里掠过一抹冷酷,不给宋子矜一个教训,她永远会认为,她做错了事,她会无条件的原谅她。

    “她是你姐姐!”宋夫人切齿道。

    “您还真是偏心,但凡她顾念一下我是她妹妹,她就不会屡屡做出这等不可饶恕的事情。在您眼里,她是人。我不是人吗?”贺雪生失望地望着她,她从未得到过家庭的温暖,这么多年来,不管宋子矜做错了什么,宋夫人包庇的都是她。

    宋夫人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悲恸,她放软了态度,“依诺,这一次,就这一次,饶了你姐姐。她还在坐月子,月子要是坐不好的话,会留下病根,一辈子都伤痛不断,就当是我求你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移开视线,宋夫人对她心狠。却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宋子矜,她知道她无法希冀这些,也得不到这些,可是她真的很羡慕宋子矜,有妈妈疼,闯了天大的祸,都能躲在妈妈的怀里,避一避就没事了。

    “这件事我说了不算,她砸伤的是沈存希,您去求他吧。”贺雪生终是狠下心来拒绝了。

    宋夫人咬了咬牙关,“沈存希现在在追你,只要你一句话,他就会答应放了子矜,依诺,我求你了,只要你饶她这一次,我一定让她来向你道歉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心烦气躁,她说:“我做不了主。”

    宋夫人看着她冷漠的神情,知道自己再求她也改变不了什么,她攥紧拳头,忽然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贺雪生听到那沉闷的声音响起,她看见宋夫人跪下去,她惊得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站在门口的云嬗也震惊地看着宋夫人,没想到为了救宋子矜,她竟能这样做。

    贺雪生呆了呆,看着跪在地上的宋夫人,她越发觉得自己悲凉。她也是当过母亲的人,无法折辱一个一心为孩子的母亲,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,扶着宋夫人的手,想要将她扶起来。

    宋夫人却不肯,她声泪俱下道:“依诺,过去是我对不起你,是我被嫉妒蒙了心,你不要把账算到子矜身上,我求你。她动了胎气,提前生产,医生本来让她顺产,顺到一半,才发现孩子胎位不正,又进行剖腹产,上面下面都挨了刀,她要这样进了监牢,一定好不了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听着,就觉得头皮发麻,看见宋夫人前所未有的狼狈,她深吸了口气,道:“我试试,但是我不保证沈存希会松口。”

    宋夫人感激涕零,她连连点头,“只要你肯试,我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闭上眼睛,眼前掠过一幕幕令她窒息的画面,虽然宋子矜是自作孽不可活,但是她还是不想她落下一身病痛,“您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宋夫人站起来,看着她背过身去,她拭了拭眼泪,“谢谢,谢谢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什么话都没说,一句谢谢远远抚慰不了她过去受的伤,也弥补不了她现在受的伤。真的,很嫉妒宋子矜,她坏成那样,还有人这样爱她。

    云嬗送宋夫人出去,回来时透过玻璃门,看着那道隐含悲伤的背影,她沉沉一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贺雪生处理完公司的事情,昨天顾客大闹,非但没有影响佰汇广场的业绩,销售反而有所增长,可她心里一点也不开心。

    她答应宋夫人去说服沈存希,势必要再去见他一面,想到他袒护连清雨的模样,她心里寒凉一片。如果有一天,他知道她终与连清雨为敌,那个时候他会站在哪一边?

    晚上回到贺宅,车子停在车位上,透过车窗,她看见贺峰在院子里修剪绿化的枝叶,她看着他定定的出神,连他何时走到车旁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耳边传来清脆的“咚咚”声,她回过神来,看着近在眼前的贺峰,她掩住忧郁,立即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意,她推开门下车,挽着他的手臂,道:“爸爸,您最近身体不好,这些事等园丁来做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闲得无事,打发打发时间,怎么坐在车里发呆?”贺峰看着她面上不露的悲凄,只觉得心揪着疼,他一直在找一个好的时机认回她,却一直被别的事情牵绊住。

    “在想公司里的事,到年底了,压力有点大。”贺雪生三言两语带过去,孰不知根本忽悠不了贺峰。

    贺峰瞧她不想说,也就不再提,以免惹她伤心,“昨天你处理得很好,听说佰汇广场并没有受到影响,你要实在压力大,就休息几天,最近正好是看红叶的好时机,我们出去走走,散散心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啦,我抗压力很强的哦,再说到年底了,事情太多,走不开。”

    贺峰见状,心里叹息一声,这丫头就是爱逞强,明明一脸的心事,偏偏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,这孩子闷得让人心疼,“不累吧,陪我修剪绿化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说着,父女俩走到刚才修剪了一半的长青树旁边,贺峰一边拿剪刀剪多余的枝叶,一边道:“人生啦,就像这树一样,过段时间就要修剪一下,把不要的东西剪掉,才会更健康向上的成长。但是你若放任,就会长得参差不齐,影响美观不说,看起来还累赘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听懂了,贺峰这是在宽慰她,用另一种方式。

    可有些东西,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,不会那样轻易的消失。

    一连几天,贺雪生都没有去医院,白天上班,晚上回贺家。她每天都会接到看护的电话,向她汇报沈存希的情况。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,沈存希这伤,不养上三个月以上,恐怕很难下得了床。

    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沈存希对连清雨的态度,不愿意去医院招人嫌,倒是听看护说,连清雨每天都去医院看望沈存希,两人兄妹情深得很。

    她冷冷一笑,连清雨能不急着讨好沈存希吗?一旦东窗事发,她又可以借着这点温情动摇沈存希的心。

    宋子矜那边她还没有去找沈存希说情,是有意要吓吓她,给她一个教训,让她每天惶恐度日,以免这次放过了她,她再起歹心。

    而贺雪生得到的消息,沈存希自然也得到了,从严城嘴里知道这整件事的起因,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,想到那位年过半百的糟老头竟然敢非礼依诺,他心里怒不可遏。

    贺东辰是怎么保护她,竟让她受这样的侮辱?还有那个秦总真是该死,打主意打到他的女人头上,简直不可饶恕。

    严城看到他这副样子,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,下一秒,他就听到沈存希说:“收购他!”

    严城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,他甚至连劝他的说辞都想好了,“沈总,现在这个情况,我们不宜分散精力,若是以光亚集团的名义收购,迟早会让我们的对手产生怀疑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任由她被欺负?”沈存希的眼神阴郁到极致,眸底掠过一抹噬血的狠戾,六年前,他已经犯过一次错,六年后,他怎能再犯错?

    “是,我马上叫人拟定收购计划。”严城领命而去。

    沈存希躺在病床上,已经一周了,自从那天他们不欢而散后,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。这个女人的心比寒铁还要硬还要冷,好歹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。

    冷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展开了,沈存希没有放弃给她打电话,但是每次都转进了语音信箱,他隐约感觉到,她和他又变回楚河汉界,径渭分明。

    他受伤的事,终究没有瞒住兰姨和沈晏白。

    一周后,兰姨带沈晏白来医院探视沈存希,沈存希右腿打着石膏,搁在被子外面,最后伤口愈合,痒得很,又挠不到,他心情格外焦躁,再加上依诺不理他,他心里更像是舔了火舌一样,遇油就着。

    沈晏白和兰姨走进病房,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,他眼泪立即就滚落下来,“爸爸,你会不会死啊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沈存希瞪着他,过了一会儿才气哼哼道:“你不气我,我就能长命百岁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这回换沈晏白无语。

    兰姨看着这两父子的相处,怎么都觉得别扭,还好沈晏白不知道自己是捡回来的,否则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。她盛了一碗鸡汤端过去,“先生,喝碗鸡汤吧,我专门让人去乡下买的老母鸡,补身体最实在。”

    沈存希刚要伸手去接,沈晏白已经自告奋勇的接过去,说:“我来!”

    沈晏白诚意可嘉,不过鸡汤到了他手里,就真的成了致命的武器。一开始画风还很正常,他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情节,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嘴边,尖着嘴儿吹了吹,然后踮起脚喂给沈存希。

    沈存希看着孩子小小的身体,以及充满爱心的动作,心间骤然一软,刚弯腰去喝,结果一整碗鸡汤全扣在了他胸前。

    虽然已经是秋凉季节,虽然鸡汤是放在保温桶里带过来的,但是沈存希还是被烫得闷哼一声,脸色猛地黑沉下来,瞪着沈晏白的眼神阴沉的恨不得掐死他。

    沈晏白缩了缩脖子,委屈的声辩,“碗底太烫了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
    沈存希哪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,绷紧的神经跳了跳,胸口传来热辣辣的疼痛,他阴沉着脸,劈手指着门口,怒斥道:“出去,我看见你就生气!”

    兰姨连忙抽了纸巾去擦他身上的鸡汤,她打圆场,“先生,小少爷还是孩子,他对你也是一片孝心,别怪他了。”

    “孝心也要量力而为,出去,我现在不想看见你!”沈存希累积了几天的坏情绪,统统朝沈晏白砸去,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父亲,大部分时间里,对孩子都没有太多的耐心。

    沈晏白是真的想为爸爸做点事,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,在一开始的惧怕之后,他眼圈一红,像每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,都有着叛逆心,他带着哭腔的丢下一句,“我讨厌爸爸!”

    然后飞快的朝病房外跑去,摔得门震天响。

    兰姨抬步就要去追,却被沈存希喝斥住,“不准追他,他敢一个人从法国跑回国来,还能在医院里丢了不成?”

    兰姨要去追,又看见沈存希一身狼狈,衣服上,被子上都是鸡汤与鸡肉,她只得先叫护士过来,等她追出去,沈晏白已经不见了人影。

    贺雪生刚下车,就见一道身影从医院里冲出来,阳光下,那孩子看着很眼熟,她还没来得及细想,已经追过去,在医院的花园里,她追上了孩子,“小白,别跑了。”

    叫出这个名字时,贺雪生还感到很诧异,她为什么会把这个孩子的名字记得那么牢?

    沈晏白被贺雪生拦下来,他眼圈红红的,小脸上还有泪痕,像是在极力忍着眼泪,贺雪生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脏像是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,说不出来的难受,她弯下腰,在他面前蹲下,“怎么啦?谁欺负你了?”

    沈晏白咬着唇,倔强的一言不发,那模样让贺雪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她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,说:“你不想说,没关系,那咱们说点开心的事,好不好?”

    他还是不说话,一双凤眼一瞬不瞬地瞅着她,贺雪生没有哄孩子的经验,但是女人天生具有母性光辉,她拉着他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,偏头打量着他。

    她和这个孩子真有缘,而且每次他身边都没有大人,到底是什么样不负责任的大人,敢把孩子这样随便乱扔?思及此,她更是心疼,“你怎么一直没来找阿姨玩?”

    “我上学去了。”沈晏白闷闷道,其实他是不知道要坐什么车去找她。

    “哦,是我忘记了,你还要上学。那你为什么会在医院,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贺雪生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生病,生病的是爸爸。”提起爸爸,沈晏白又开始觉得委屈了,他就是想要学电视里情节,因为每次男的喂了女的喝鸡汤,两人关系就好了,他喂爸爸喝鸡汤,爸爸肯定也会夸他懂事。

    可是他没有喂成,反倒把鸡汤全泼到爸爸身上了,那么烫的鸡汤,他的手指都烫红了,爸爸肯定也疼,才会对他发脾气。

    贺雪生点了点头,原来他爸爸住院了,难怪看他不开心,这么小的年纪,真是个孝顺的孩子!

    两人坐在长椅上,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,贺雪生很喜欢这个孩子,在他身上,她总会看到自己的影子,孤独、彷徨、迷茫,这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龄上的情绪,都早早的显现出来,让人怜惜。

    坐了一会儿,贺雪生看见花园的草坪里蹲着一只兔子,好像受伤了,想跑又跑不动,沈晏白也发现了,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珠儿,瞅着那只小兔子。

    “阿姨,它受伤了,我们带它去包扎吧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看着沈晏白善良有爱心的模样,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,“好,那你坐在这里别动,我去把它抱过来。”贺雪生站起来,小心翼翼地靠近兔子,是一只血缘纯正的荷兰兔,此刻正耷拉着脑袋,可怜兮兮地看着靠近它的人。

    贺雪生将荷兰兔抱起来,小兔子在她怀里挣扎了一下,似乎感觉到她没有敌意,顿时放松下来。贺雪生温柔的帮它顺毛,发现它后腿上有很多血,可能是被老鼠夹夹伤的。她走回沈晏白身边,说:“小白,走,我们带它去外科包扎一下。”

    沈晏白连忙站起来,跟着她往医院里走去,两人走进外科诊室,恰好与下来寻人的兰姨错过。

    外科诊室里,一开始医生不愿意帮忙包扎,他是医人的,不是兽医,但是却抵不过两个人哀求地望着他,那两双眼睛散发出来的光芒如出一辙,一样充满爱心与执着。

    最后他心软了,给小兔子做了个小手术,把腿给接回去,又包扎好。上上欢扛。

    “谢谢叔叔,你是好人!”沈晏白抱着小兔子,拼命说好话,那位医生反倒不好意思了,他说:“傻孩子,快跟妈妈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贺雪生心里一震,她连忙道:“医生,你误会了,我不是他妈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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